朝三暮四的🍓

不要爱上七剑传人 27

被如心一掌拍断的栈道一端,黑小虎停住了脚步,只见另一端的衣兰海正从脚边拾起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。


她心道这荷包也不知是如心掉的,还是凌照徒儿的,抑或是和凌霄同行的那个年轻人的,她从容地拿衣袖擦了擦这荷包上沾着的水珠,想着待有机会再相还。


当湖心亭重归平静,四散的萤火虫也纷纷飞了回来,将暗掉的一圈光海慢慢填补,这一幕映入黑小虎眼中,让他恍惚生出一种错觉来。


似乎“邀君戌时湖心亭一叙”这几字似乎真的是衣兰海亲笔所书,当自己赴约而来,她也正拿着纳好的荷包,眼含秋波,抬手相赠。


见黑小虎现身于此,衣兰海突然明白了如心为何会约自己出来,又为何又要让自己留下,心中不免有些无奈,不知是该说这丫头自作主张,还是用心良苦。


她和黑小虎之间,有太多问题未来得及解答,也有太多亏欠未来得及清算,按衣兰海爱恨分明的性子,自然是要好好谈一次的。


若说从前两人身份殊途,皆有执念,谈不成什么共识,只能用一句冰冷的正邪之别来草率割席,可就像是如心所说的那样,黑小虎早就不是魔教少主了,在他放下这层身份后,衣兰海既能坦荡说出那句“我并非草木之心”,自然也能够将从前那个避之不及的话题开诚布公。


大大方方地摊开说明白,总好过二人带着各自的心结度过一辈子。


只是如心这日子挑得实在不讨巧,七夕相会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知道,这不是在诚心乱点鸳鸯谱吗?


天上隔着星河的有情人尚能凭鹊桥相会,而她和黑小虎之间的距离,就像是脚下栈道上的这个断口,似乎只要有人向前一步便能很轻易地跨过去,可二人心照不宣地将脚步停在了这裂痕两头。


“如果当年我不是魔教少主,黑小虎和虹渊,宫主会选谁?”


“你这个问题让我很难回答。”


衣兰海将手中的荷包收进袖中,一问一顿,神色坦然:“如果你不是魔教少主,那你会是谁?我们是怎么认识的?我又为什么要在你和虹渊之间做选择?”


衣兰海这话等同于将黑小虎口中的假设全盘推翻,无异于在告诉他,这样的“如果”没有半点意义。


她总是这般清醒,总是衬得自己愚笨,黑小虎想起她那句“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”,自嘲地笑了笑,又转而问她道:“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认得的吗?”


“金鞭溪,少主出征,好不威风。”


“那次不算,只是交手,不算认识。”


“百毒黑天王,光明磊落和涌泉相报?”


回首往事仿若昨日,驻足而立的两人,在萤火翩飞的荷间,也在纵身一跃的雪山,在心灰意冷的雷泽,在背水一战的竹林,在自取灭亡的雷阵……


说到最后,黑小虎出口一句“记得挺清楚嘛”,语气竟和当年天子山脚下那次交手时他口中那句“身手不错嘛”如出一辙,分明是在称赞,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更像是挑衅。


“方才如心问起,便同她说了一遍。”

衣兰海想起方才如心和自己闹得有些不愉快,话锋一转似在控诉:“如心的脾气越来越随你了,不愧是跟了你六年的徒弟。”


“其实我与她并非师徒。”黑小虎不知衣兰海这话何意,同她解释道:“因前些日子,我去请我师父帮忙寻找如心的下落,他气我将苦练十年的内功散去,若非我说如心是我的徒弟,他老人家是决计不肯帮忙的。”


“你师父?”衣兰海不免感到好奇,“我只知道你闭关十载苦修武学,却不知你还有个授业恩师。


“他也曾是我父亲的授业恩师,在我出生前便归隐了,后来我去迷魂台修炼,我父亲特意请他出山为我指点武学,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,有机会带你去认识。”


衣兰海心道,你们这师门关系也够古怪的,如此一算岂不是你还得叫你爹一声“师兄”?这么一想,她又问道:“这么说,是这个怪老头定下只可杀人不可救人的师门规矩?”


黑小虎避开衣兰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眼神点点头,又听她接着问道:“你救了如心,那你怎么没事?”


“同门除外,所以我才会称如心是我徒弟。”

黑小虎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,他不给衣兰海紧追不放的机会,另起话题问道:“对了,那个叫如意的宫女是什么来历?”


“她是我五年前在山脚下收养来的,举目无亲,连名字都是我给取的,没什么来历。”


“你太思念如心,所以给她取名如意。”黑小虎说话直截了当;“她的容貌,和如心小时候有几分相似。”


衣兰海想起如心白天时说的那句“眼熟”,不由得笑了起来:“如果你在五年前见到她,便不会只说几分相似了。”


黑小虎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,听她接着说道:“五年前,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,甚至让我以为,如心终于回来找我了,这些年来我看着如意一岁岁长大,就忍不住去想,如果如心还活着的话,也是她这般年纪大小吧?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呢?为什么不来玉蟾宫找我呢?”


一只萤火虫停在衣兰海眼角,尾部的光一闪一闪,像从她眼里掉出来的泪滴儿似的。


衣兰海照着如意的相貌去想象如心的模样,却没想到她二人现今已长成了不同的样子。


如意这些年跟在衣兰海身边,处事谈吐皆跟她学到了不少,眉眼间亦是柔情似水,而如心不光是脾气,连身影样貌也愈发随了黑小虎,英气挺拔,甚至有些锐利逼人。


衣兰海拂手赶走眼尾的那只萤火虫,黑小虎这才发现她眼中真的已经噙满了泪水,顿时心头一颤。


若非见到如意的存在,他又能从何得知衣兰海对当年那一剑耿耿于怀这么多年?


而自己这些年,竟连玉蟾宫三字都不允许如心提及,若他能放开对如心的处处限制,让她来见衣兰海一面,也不至于让衣兰海心怀歉疚,郁结至此。


归根结底,是他自私了。


黑小虎万分不忍地看着衣兰海欲泫欲泣的面庞,忽然感到一阵痛心入骨,眼前飞扬的萤火变成了虚幻不实的万千光晕,一声担忧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了一瞬后,迅速变得渺远起来,忽地一霎那,眼前光怪陆离的画面彻底消散成了无边黑暗。


“黑小虎!你怎么了?”


衣兰海没想到他竟毫无征兆地在自己面前倒下去,顾不得避嫌第一时间去查看他的伤势,又感到无比奇怪,既然神医都能给他拆纱布了,那便说明伤口已无大碍,可为什么现在又流血不止?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部重新撕扯开一样!


突然她眼神一定,只见黑小虎伤口里有细小如火星子的光点在闪动!


衣兰海大惊失色,无暇多想,几根闪着寒光的绣针赫然出现在她紧握成拳的五指之间,簌簌几下便扎入黑小虎伤口周围几处穴位上。


她顺着丝线灌注一丝冰魄寒气,想要将那光点逼出来,可还是晚了一步,那虫子已经沿着黑小虎的伤口钻进血肉之中,连最后一点微弱的光都隐没了彻底。


“宫主!”

在她一筹莫展之际,如意踏着荷叶赶来,又带来一个火上浇油的消息,“有人闯入,身份不明,正在全力搜捕中!”


“好,派人保护好青光剑主,再将此事禀告姑爷。”


衣兰海看黑小虎面露痛苦之色,额头冷汗直冒,面露急色对她道:“如意,先去叫神医来!快点!”


莎丽去到凌照所在的客房时,如心已经运功至第三重了,她听到推门的声音时,眉头明显一皱。

莎丽再一次放轻了脚步,眼神示意谷雨一边说话,问他凌霄是否有来此找过凌照,谷雨摇摇头,不解莎丽为何会突然关心起这小子来。


听莎丽将凤来客栈中偶遇凌霄一事三言两语道来后,谷雨啧啧“称赞”道:“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出风头。”


“这么说来他不曾来找你和凌照?”

 

“若是让他瞧见自己的宝贝师父昏迷不醒,这会儿指不定正趴这儿哭天抢地呢。”


谷雨指了指地板,又不放心地扭头看了如心一眼,接着说道:“莎丽,我不能跟你多说了,我得去盯着如心。”


莎丽有些纳闷地问他:“不是说黑心煞掌没有问题吗?之前如心也为凌照清过两次真气了。”


“真气没有问题,可如心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,一进门就拉着张脸,半句话也不说,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怨气似的。”谷雨深深叹气:“你也知道习武之人最忌讳心神不宁,我担心真气运行会受到影响,加重凌照的伤,已经到最后关头了,我得多盯着点。”


“好,有人闯入宫中,我叫上大奔去外头巡查一番,这里交给你了,多加小心!”


莎丽前脚刚走,谷雨这边返回到凳子上屁股还没坐热,如意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:“神医神医!你快随我去看看!”


他腾地一下跳起来,心惊胆战地看了如心一眼,又赶忙把如意拉到屋外:“小声说。”


尽管屋外的两人压低了声音,但如心还是听到了“黑小虎不省人事”“情况危急”之类的话语,本就难以平定的心神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,输入凌照体内的那股真气逐渐失控,将她重重弹开,顿时整个人被一股反扑的力量撞到身后的墙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


如心顾不得被撞得几乎要散架的身子,想也不想地就要冲出门去,却看到凌照向前吐出一大口暗色的血时,内心不知角斗了几轮,终于她捏紧了衣角,忍受着浑身上下席卷而来的剧痛,声音颤抖着说道:“凌照哥哥对不起!我,我等会儿再来替你疗伤!”



“鎏火萤!玉蟾宫怎么会出现这种邪门的虫子?”湖心亭中,谷雨的声音骤然迸开,惊诧一瞬后,他很快冷静了下来,继续道:“绣女神针太短了,寒气渡不进血肉深处,试试我的金针!”


衣兰海心中惶恐不安,掌中缓缓流出的冰魄寒气片刻不止,黑小虎的神情随着冰魄内力的注入总算是缓和了些。


谷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入骨的伤口,可鎏火萤似是在黑小虎的心头肉里扎下根来,久久不见被冰魄寒气逼出来,他不禁忧虑道:“宫主,你收了内力罢,看来这火萤单靠冰魄寒气是逼不出来了,好在你的真气能够较长时间地压制住它,给黑小虎争取到了一些时间。”


衣兰海片刻间闭眼调整了气息,收了内力问他:“你说争取到什么时间?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?”


“鎏火萤来自地底熔岩,是炎邪之物,会闻着血味儿钻进伤口,啃食人的心脉!这等邪物怎么会出现在玉蟾宫中暂且不论,如今唯有以极寒之力才可将其从黑小虎体内逼出,可我没想到连你的冰魄寒气都无济于事,或许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有可能做得到。济世医典有记载,世上寒气最重之物便是地底寒泉中生长的冰玉凤蝶!若能收集到这冰蝶翅膀上的磷粉,用我的金针将其带进黑小虎体内,再加以你的至寒真气催动,或许能逼出鎏火萤。”


“地底寒泉?那不是居士的住处附近么?”衣兰海眼中露出欣喜的光彩,忙不迭说:“我传书让他送来!” 


“若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,”说到这里,谷雨脸上的神情来回纠结,终于为难地低声继续说道:“这冰蝶现世之前,只是蛹的形态,想要让其破茧而出,还得借助一种花的香气加以引诱。”


衣兰海见他眼神复杂,不解地皱起眉头。

寒泉,冰蝶,花香,破茧…….

生长在地底寒泉中的花?


一瞬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遭全身的血液几乎流尽时,浑身的力气也逐渐散去的感觉,只感到从头顶冷透到了脚尖。


需得女子纯洁的鲜血浇灌,加之一腔纯澈真情坚守方能催开的旷世奇花,不会有人比她更熟悉了。


谷雨长长地叹了口气;“宫主,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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